李泽存

时至黄昏，我坐在窗前，望着外面晃动的树枝，“沙沙”的响声，把我的思绪和着风一起飘向了远方。幽静的大脑在“鼠标”的指引下，终于在童年的记忆里找到了一碗面的故事。

此时的记忆像涓涓细流缓缓流淌……

那时我大概十来岁，一天下午我随着父亲到姑姑家去玩，日逐西落，父亲自回。我留在姑姑家里住下。贫苦困顿的70年代，生活艰辛，玉米、高粱、麸皮、米糠是人们每天的主食，再拌上白菜帮子萝卜咸菜，这就是一天的生计。大米白面除非年节或者来客才有可能吃上一点。

暮已微降，晚饭时候了，姑姑家的大表姐，用瓢从瓦罐里舀了一小瓢白面。她说给我做点面条吃，大表姐很娴熟地和好面放在面板上醒着，姑姑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可能是病了。

一会儿大表姐把和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片，一折一叠地码起，随着菜刀的韵律，一绺绺细细的面条，铺展在面板之上。我看着纤纤的面丝，早已三尺垂涎。

时候不大，一小盆冒着热气，喷着面香的面条放在桌角，姑父给我盛上了一碗。我嬉笑着秃噜着长长的面条，两碗过后盆中只剩下点点清汤。此时大表姐又端上一盆稀稀的玉米粥，桌上多了几块红薯和一盘咸菜，姑姑家几口人围在桌前，响起了喝粥的声音……

看着他们喝粥的样子，我静静地思索。为什么不多做点面条呢？

事过多年，儿时的记忆还是如此深刻。究竟是为什么？长大了才渐渐知道什么缘由。

父辈们生活是多么的艰辛不易，一碗面看似再普通的面条。放在过去，摆在今天，意义非同寻常。

每当回想起来，那碗细细滑滑的面。依然觉得弥香，飘荡在我心灵的深处。是我今生吃过最好最难忘的一碗面。

这碗面，诠释了姑姑对我的宠爱，也是克己待亲的一种美德。每当我想起大表姐喝粥的情景，内心总是惴惴不安。

暮色漫过老屋的檐角，月光将青石台阶浸成银白，那碗面的香气早已散在三十年前的晚风里，可每当槐花簌簌落在肩头，我仍会看见姑姑褪了色的蓝布围裙，看见她将最后一根面条捞进我碗中时，手背泛起的青筋在煤油灯下微微颤动。

如今，这一切都成了岁月褶皱里的星辰，在某个骤然转凉的秋夜，忽然就烫得心口发疼——原来最清贫的时光，都被人悄悄熬成了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