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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洋
大暑午后的陽光像熔化的金子,潑灑在農(nóng)村的稻田上。蟬鳴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(wǎng),把整個村莊罩在其中,連空氣都帶著灼人的溫度。外公蹲在田埂上,草帽往地上一扣,露出被曬得黝黑的脊梁,汗珠順著脊梁溝往下淌,在泥土里砸出小小的濕痕。
這片稻田是他守了四十年的陣地。從穿開襠褲跟著爹在田里摸爬滾打,到如今鬢角爬滿白霜,他對大暑的脾性了如指掌。“這節(jié)氣的太陽毒,但水稻就認這份熱?!彼眯淇谀税涯槪菩牡睦侠O蹭過臉頰,留下幾道泥印。
我聽外公講,他小的時候,總躺在打谷場的竹床上聽他的爺爺講農(nóng)事。“大暑不暑,五谷不鼓?!彼f,那時的稻田還靠天吃飯,遇上旱年,要挑著水桶從三里外的河溝往田里趕。如今水渠通到了地頭,可他還是習慣每天清晨踏著露水巡田,傍晚披著晚霞查看稻穗的長勢。
正午的日頭最烈時,他會躲到田邊的老樟樹下歇腳。樹洞里藏著個軍用水壺,涼茶水帶著淡淡的苦蒿味。遠處的村莊升起裊裊炊煙,誰家的吊扇吱呀轉(zhuǎn)動,隱約傳來電視里天氣預報的聲音。他望著翻滾的稻浪,忽然想起年輕時在縣城讀農(nóng)校的日子,老師說過水稻的最適灌漿溫度是二十八到三十二攝氏度,而大暑的高溫恰恰給了稻穗飽滿的底氣。
一場雷陣雨說來就來。烏云像被打翻的墨汁,迅速染黑了天空。豆大的雨點砸在稻葉上,濺起細碎的水花。他卻不慌不忙,把草帽往頭上一戴,反而往田里走得更深了?!斑@雨來得好,帶著雷電,能給土壤增肥?!庇晁樦陌櫦y往下流,分不清是雨還是汗。
暮色四合時,他終于扛著鋤頭往家走。田埂上的野草沾著露水,打濕了他的褲腳。遠處的稻田在暮色中泛著暗綠色的光,像一片安靜的海。“再有四十天,就能開鐮了?!彼仡^望了一眼,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。
四十年的大暑,他都在這片田里度過。高溫炙烤過他的皮膚,雷雨澆透過他的衣衫,可他總說:“水稻在大暑里扎下的根,才最穩(wěn)當。”就像那些沉甸甸的稻穗,把養(yǎng)分都藏在飽滿的顆粒里,他把歲月的饋贈,都釀成了稻田里的守望。